1)
航平:
「那位小姐嘛……」年輕女侍應在餐廳裡出來,帶著惋惜的表情對我說:「她已經結帳離開了,不好意思。」
雖然冬天越來越姍姍來遲,但是十二月末,夜晚的空氣有時還是會讓人冷徹心脾。
剛才我是跑過來的,現在心怦怦跳,圍著頸巾的頸項在微微冒汗。
我沒說什麼,只點點頭,從嘴裡呼出一口白花花的霧氣。
我明明叮囑阿曉等我的,這下子回家見著了,又不懂該說什麼。
不管怎樣,我是想見她的,不管她對我如何冷淡,只要看見她在我的家裡安然度過就好。
冷颼颼的風陣陣撲面而來,我想我實在不該讓她一個人回家的。
我可以摟著她,把她給我織的圍巾繞在她纖細的脖子上,然後握著她的手讓她取暖,雖然我總是不懂得怎樣去愛人,但這些,我總還能夠為她做到。
身邊一切都充滿了不真實的浮游感。
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,我也不懂。
我只知道我仍把她當是我的女朋友,她還住在我家裡,或者情況還不算太壞。
每次想起她總是要同時安慰自己,我苦笑了一下。
打開家門,沒有金莎搖著尾巴撲上來向我問好,一切都靜悄悄的。
我把鴨舌帽扔下,金莎的糧碗還是滿滿的堆滿牠最愛吃的牛肉罐頭,湯塊已經凝固變涼,阿曉肯定是回來了,我卻望著那糧碗發愣,為什麼還要把金莎的糧放出來呢?阿曉還要懲罰我到什麼時候呢?。
我別過臉看看廚房,裡面燈沒亮,我以為阿曉可能在裡面的。她是那種天氣一冷,你發現家裡不見了她,就知道她一定又躲在廚房裡把手湊到爐火上面取暖的人,她不開窗也不開抽氣扇,被她寵愛有加的金莎會蹲在她腳邊陪著她,我總是對她說:「這樣空氣不流通,很危險,對身體也不好。」阿曉會回頭以讓人無法責備的快樂笑容回答道:「沒關係嘛!這樣很暖和,我喜歡這樣。」
但這刻她並不在廚房裡。
她睡房裡有光,那燈光是唯一帶給我實感的東西,我知道她在裡面,我迎上前去,已經伸出手準備敲門,卻又遲疑起來。
阿曉,教我如何像你所說的,望著妳,而慢慢把你忘記呢?
我放棄了,我回到自己的房間,啟動了電腦。
我房燈也沒開,也沒有坐下來,便急不及待傳了msn訊息給她。
嗨。
電腦屏幕慘白的光刺痛了我一眨也不眨的雙眼。
嗨。
我吁了口氣,她回應了。
我回來了。
我聽見了。
你不等也可以先告訴我一聲吧。
她那邊靜默了一陣子,我並沒有責備她的意思。
我等著等著……忽然問自己,又不是沒有你就吃不下……
這下子到我良久無法言語。
當然世上是沒有誰欠了誰不行的,這道理誰都懂。
可是如果總要這樣想的話,對於讓人類免於孤獨是於事無補的。
那你吃了沒?
在我回答以前她問我。
沒有。
我帶了一人份的食物回來,在冰箱裡。
好的,謝謝。
阿曉終究是關心我的。
她仍然住在我家裡,雖然當初提出分手的是她。
人們說愛是出於盲目。
然而即使我幾乎能裡裡外外的看穿她這個人,我仍然愛她。
這算是哪一種愛?
這就是傳說中的真愛?
遺憾的是,世上似乎沒有別人欣賞我這種愛情。
慢熱、內歛而深刻的愛情。
幾乎連我自己也開始要鄙視它。
聖誕快樂。
甫發出去,同時也收到這一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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